安子瑤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，整個身子軟軟地靠在言蘇葉身上。言蘇葉卻緊緊抱著她，半天都沒有松開，也無暇去顧忌其餘兩名倒在地上的陌生人。

良久，等言蘇葉忍過了心頭的難受勁，他緩緩動了動身子，擡手撫上安子瑤的額頭，預備清除她的記憶。今日所見到的一切，都不能讓她記得，否則自己的計劃會遭到破壞。

然而，手碰在她額上許久，言蘇葉卻怎麽也下不了手。

皎月自進入結界後，便一直在空中飄著，剛才在兩人滿臉痛苦地互毆的時候，她一直面無表情的在空中看著，也不主動去幫安子瑤攻擊言蘇葉，畢竟要是把人打壞了安子瑤還得心疼一波，幫忙實屬於多此一舉。再者兩人的靈力差異巨大，自言蘇葉不再隱藏他自身的靈力後，皎月也能察覺出言蘇葉靈力高強，安子瑤勢必不是他的對手。

皎月僅僅通過對靈力的敏銳感知力便預見了結局，但因為安子瑤沒有主動問她，所以她也就沒有多嘴。果不其然，二人實力相差懸殊，安子瑤根本不是言蘇葉的對手，不出所料敗下陣來。

身為戒靈的本該去幫助主人的，但皎月隱約覺得此情此景下，留給他們兩個人單獨解決會更好。安子瑤自看到真相後，那種痛心疾首的感覺，稍稍通過作為媒介的戒指傳遞了過來。

此時距離安子瑤暈倒已經過去了近半個小時了，言蘇葉的手一直覆在她的額上，卻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。皎月在空中等著，只見言蘇葉輕輕嘆了一口氣，覆在安子瑤額上的手微微一動，用指尖撩開了黏在她臉頰上的碎發。

皎月終於看不下去了，輕飄飄的飄下去，停在兩人的身旁，出聲問：“你想對她做什麽？”

言蘇葉淡淡掃了皎月一眼，道：“是你帶她過來的嗎？”

“是。”因為安子瑤對她下了命令，戒靈服從主人的命令理所應當。

言蘇葉大致猜到了，是皎月在進入結界前動了手腳，才沒有讓結界的警報觸發，才會讓他們兩人在這種情況下毫無防備見了面。他微微閉上眼嘆了口氣，道：“這次，也請你答應我，在她醒來後，不要告訴她任何事情。”

這不是言蘇葉第一次同她提出這種要求，在此之前還有過一次，當時安子瑤被張若梅叫了出去，結果不僅沒救到人，還差點遇險，雖然後來順利逃脫，但受了傷身體虛脫，回家的途中半路暈倒了。

主人失去了意識，身為戒靈本該盡快回到戒指當中，但害怕安子瑤這麽倒在路邊，會有人加害於她，所以皎月強行在外為她護法，若真有不歸之徒，對方身為通靈者的話，起碼還能幫她擋一擋。

皎月就這麽為安子瑤守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，果然有人過來了。但幸運的是，來的人是言蘇葉，他當時的樣子不像路過，更想是知道安子瑤就在這裏似的。確認安子瑤性命無礙後他松了口氣，穩穩當當把安子瑤抱起，將她送回了家。

當時皎月跟在二人身後飄了一段路，見安子瑤已經脫險，她便想要回到戒指裏。剛飄到安子瑤身側時，言蘇葉側目看他，微笑道：“皎月，今天我送子瑤回家的事情，希望你不要說。”

嗯？自從告白失敗後，兩人之間的關系便變得很不自然，但安子瑤心裏還是暗暗對他抱有期待的，若知道是言蘇葉特意趕來將她送回家的話，想必她會很開心的吧。

皎月看著言蘇葉認真的神色，察覺到他確實不想讓安子瑤知道此事，便應下了：“好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當時皎月在安子瑤醒來後，她只謊稱自己不知情，實則為言蘇葉保密。今日，言蘇葉再次要求她，皎月不再能答應他了，問道：“其實主人說得對，你做的這些事情，最好早早停手，否則將來一定會留下禍根。”

言蘇葉垂下了眼眸，他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多年來所做的這些事情是不對的，一旦被發現，後果不堪設想，但是他真的已經無法收手了。

“我不想強迫你答應我什麽，但是，若你沒法答應的話，我會將你的記憶一起洗掉。”

這是威脅，赤|裸裸的威脅。

皎月眨了下淡色的眼眸，面上依舊是一副淡漠的神情，“知道了，我答應你。”

磨蹭了許久，言蘇葉終是將手掌覆在安子瑤的額間，掌心靈力運轉，親手洗去了他們二人今日在結界中的一切記憶，並為了不讓她醒來後察覺到不對，也將她之前的部分記憶做出了修改。

術法完成後，言蘇葉將安子瑤輕輕放下，起身轉向身後那兩位已被他奪走靈力的陌生人。自方宇散播出致命的“四月大流感”病毒，通靈者的數量急劇增多，雖然剛進化的通靈者靈力不強，卻很容易對付，警惕性也不高。這兩人在這附近走動時，正好便被言蘇葉盯上了。

因為常年需要收集他人的靈力，所以言蘇葉自創了一套能夠快速移動的術法。上次出了玄相角的結界後能快速追上早已離開的方宇，便是用了此法，來無影去無蹤，極為方便，雖靈力的消耗也大。

他以前跟安子瑤說他閑暇時經常待在家中，都是謊話。自相識以來，言蘇葉告知安子瑤關於他的事情，真假摻半，為了讓別人相信他，小時候他是一個不大愛笑的小孩，為了掩飾自己犯罪的事實，他甚至練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假笑表情。

皎月飛到言蘇葉的身旁，她有一個問題想問他：“你當初，送給主人葉子掛飾，是為了監察她，是嗎？”

“你發現了？”

皎月點點頭，在她認安子瑤為主之後，第一次在家中現形，便註意到了系在安子瑤書包上的葉子掛飾，一個簡易的小型靈器，可以探測持有者的位置與靈力。之後再見到言蘇葉，便已經察覺出他不對勁。

若非皎月提醒，言蘇葉已經忘了，第一次遇到安子瑤的時候，他當時其實是打算奪走安子澈與古陽的靈力的。

去年，言蘇葉在打掃完教室衛生後拿起書包準備回家，誰知走到半路後卻察覺有人在學校內打開了結界。他神情自若地在安子澈布下的結界裏走動，剛升上高中，還不清楚這個校園裏通靈者的數量，獵物自己送上門，豈有不要的道理。他遠遠便看見有兩個人在空中對打，打得很投入，根本沒有註意到他的存在。當時他便動了念頭，不如趁此機會將二人的靈力奪走，可悄悄走近之後，卻發現樹下躲著人正在看著空中的那兩人。

有人看著，言蘇葉不好下手，遂過去找那個跟他穿著同樣校服的女孩子聊天，好讓她放松警惕。當時只覺得這個女孩子雖同為通靈者，體內的靈力也不弱，可連怎麽脫出結界都不懂。更巧的是，空中的兩人其中一個還是她哥哥。

同一個家中，兄妹之間的差距怎會如此之大？

當時安子澈與古陽打完很快就下來了，言蘇葉看著這三人，只將他們三人視為奪取靈力的對象罷了，後來送給安子瑤葉子掛墜，也是為了監測她的靈力增長與所在位置，方便以後動手。

但是，後來的事情發展，開始漸漸偏離了他最初的想法。不知怎的，他似乎與安子瑤的關系越來越好了，慢慢的，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覺得很開心，許多在人前掩飾的事情，也會偶爾跟她透露出真實的一面。漸漸地，他的心情便開始控制不住了，原本一派平靜古井無波，後來卻開始會為了跟安子瑤有關的事情上下起伏。

究竟是怎麽了？

後來，他真的沒想到安子瑤會跟自己告白，當時他的心情無法描述，可能是父母過世後這麽久以來，他再一次有了強烈的情感波動。可惜，他已經當了六年的靈力盜竊犯，特調組也有專員在通緝他，假如跟她在一起的話，一定會連累到她的。

只能狠下心來拒絕，讓他們變回未認識之前的狀態。再後來，流感爆發，他敏銳地感知到這起事件可能跟當年造成他父母的悲劇有關，一路追查下去，終於發現了當年導致他父母慘死的根本原因。

在流感爆發的期間，本已經好幾個月沒說上話的他們，又因為機緣巧合重新有了交集，究竟是誰克制不住，已經難以說清。在將受傷的安子瑤帶回家照顧後，即使感知到了自己房內的不對勁，卻也沒有質問他任何事情。就算在玄相角中，她也說等自己以後願意的時候，再將一切告訴她也可以。

就是這樣，在知道真相之前，安子瑤一直都信任著他。可惜知道真相的這一天，卻讓自己想要掩蓋掉、難以啟齒的事實硬生生展現在了她的面前。即使知道他錯了，還想著要勸他回頭。

想至此處，言蘇葉心中傳來一陣刺痛，他咬牙站起身來。那兩個已經被他奪走靈力的人記憶尚未處理，若是再耽擱下去，恐怕再生意外。

皎月眼看著言蘇葉親手處理完了三個人，手段幹凈利落，絲毫不拖泥帶水，按理來說既然他早已做了多年這種事情，應當早就已經麻木了才是，可為何總覺得他面上也帶著一絲痛苦的表情，像是難以下手卻又不得不這麽做一般。

還有那個用來收集靈力的白玉瓶，皎月剛才雖只短短看了它幾眼，但能夠明顯感覺到，那個白玉瓶並非什麽好東西，而是與安子澈撿回來的那個鈴鐺一樣，屬於靈器中較為邪門的一類。

怎麽個邪門法呢？這麽說吧，一般的靈器都由通靈者鑄就，有上品的靈器也有跟廢品一樣的靈器，後續會因持有者使用方法的不同，而讓各類造成的靈器各自發揮用途。而邪門類的靈器，都因當初制造的過程發生了偏差，而使得造出的靈器也變得不正常，平姐差的直接損壞掉，而沒有壞掉的則會對使用者造成傷害。

要不就是會過度吸收使用者的靈力，最後使得其靈力耗盡損害身體；要不則會招致厄運，使持有者或者他身邊的人遭遇不幸。

對於這一類邪門的靈器，最好盡快毀掉才是上策，否則，後果自負。

顯然那白玉瓶的持有者為言蘇葉，不知他是通過何種途徑得來的，算算時間，他應當已經使用那白玉瓶有七年之久了，至今還未有意外發生，身體素質實在強悍。

言蘇葉將現場的痕跡處理幹凈後，慢慢扶起安子瑤，將她背了起來，帶她走出結界範圍之外。兩人走遠後，他們身後邊用來隱蔽的結界，一瞬間便消失了，只餘兩個失去了意識的男人還留在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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